
《漂浮之島》演出片段(法國巴黎市立劇院 提供)。
時間:5月22日(一)
地點:Espace cardin petite salle(法國巴黎)
撰文:游甄妮(Yu Ni Ni )
以法式甜點Îles flottantes為標題的作品《漂浮之島》,是巴黎市立劇院主辦的”Chantiers d’Europe”藝術節中,唯一邀請亞洲藝術家進行創作的節目,也是唯一一組在藝術節期間推出「發展中」作品的團隊,兩位臺灣藝術家與一位葡萄牙劇作家的組合,將如何呈現他們心中的「歐洲」呢?
進場前,觀眾被集中在一個臨時等待的封閉空間裡,唯一的出口(或者入口)前,有兩位演員招呼著大家,當人數漸多,空氣越來越稀薄時,觀眾被圍困在這個看似候機室的悶熱空間裡,漸漸無法忍受,此時這兩位演員擋在入口前詢問大家數個可笑的問題,回應問題的觀眾得以進場。
這些提問看似日常,其實荒謬:覺得自己烹飪技術很差的請舉手?有戴眼鏡的請舉手?得以進場的觀眾必須配合演員溫柔的要求:脫掉眼鏡抑或聞了觀眾的手及腋下進行安檢,不難看出導演試圖反諷目前歐洲的局勢──即便強調民主、自由、人權的歐洲,在假借柔性的勸說或指示下仍有一個共通點,為了大眾的安全,這些中心思想都不再重要,這些暫時的暴力對待是為了避免大眾承受更大的暴力。但其中的階級呢?由此而生成的不平等對待呢?身體與隱私的侵犯呢?

《漂浮之島》演出片段:葡萄牙劇作家里卡多.內維斯-內維斯的創作片段,讓演員在舞台上讀劇(法國巴黎市立劇院 提供)。
三位導演,三種不同的工作方法在舞台上揉合著、交錯著,創作者一直圍繞著漂浮之島這個主題,這個著名的法式甜點,就是整個「戲」意象的原型,白色的、沒有形狀的;沒有根,軟綿綿的,但具體的呈現在你眼前。三位創作者從島嶼的概念作為創作的核心,帶來背後的政治議題,同時討論正在歐洲當下創作的內心寫照,不難看出整個戲想以詼諧的黑色幽默,反諷分裂的歐洲政治現狀。
葡萄牙劇作家里卡多.內維斯-內維斯(Ricardo Neves-Neves)在開場的第一段,讓演員在舞台上讀劇,女演員讀著生活即工作的文章,鉅細靡遺的形容每個物件與動作的細節,每一段台詞都重複著「工作」這個關鍵字,接著男演員重複唸了一模一樣的台詞,這篇內文充滿著荒謬的故事情節,配合著男女演員挑逗戲謔的語調, 觀眾隨即被感染了,現場笑聲不斷,看得出劇作家深厚的文字功力。

《漂浮之島》演出片段:臺灣旅德藝術家陳成婷在舞台中央,表演了一段梨園戲的身段基本功(法國巴黎市立劇院 提供)。
而第二段是藝術家陳成婷的獨白,她立在舞台中央表演了一段梨園戲的身段基本功,兩位演員在她身後,伴著同樣的音樂跳了一段不成舞蹈的肢體運動,他們三位彼此並不互相干擾,最後伴隨著舞台深處的MV《島嶼天光》影像,一場民主的抗爭悲憤的情緒燃起,陳成婷在舞台上面對著觀眾表情嚴肅的落下眼淚,與第一段的戲謔及最後一段文字遊戲的喜劇成了明顯的切割。現場的觀眾也被革命的氣氛所感染而頻頻拭淚,最後一段兩位演員看字卡問答調情的遊戲,硬生生的反轉了第二段的沈重與肅穆,劇情又回到了最初的生活化與輕鬆的幽默。

《漂浮之島》演出片段:兩位演員看字卡問答調情的遊戲,讓劇情回到了最初的生活化與輕鬆的幽默(法國巴黎市立劇院 提供)。
當不同文化的藝術工作者,牽引一起在歐洲組織創作,面對身處在他鄉的異鄉人,會在此時此地建構出什麼?這些工作者共同的核心目標能否穿越語言、社會背景、土地認同而匯集在一起?觀眾似乎可以感受到在這個戲裡,里卡多.內維斯-內維斯對於自己的國家-葡萄牙目前的政治現狀,以及身處在歐洲邊陲地理位置上的無力,而在德國發展的台灣創作者陳成婷,遠在歐洲對台灣民主現狀的期待與憂心,旅法台灣藝術家洪儀庭,試圖從歐洲觀點轉化自身對島的想像。
現場可以深刻的感受到舞台上的每一幕,都深藏著創作者的社會認同與文化底蘊,這個被戳揉、混合、塑型、發酵的「漂浮之島」成形了,一道難以言喻的滋味,在嚴肅苦澀的政治議題底下,被裹上甜滋滋的糖衣,入口即化的台詞,又是這麼貼近人心,咀嚼消化後,又有一股淡淡的意猶未盡。
游甄妮(Yu Ni Ni )
1980 年出生於臺灣宜蘭,畢業於巴黎第八大學當代藝術研究所,2007 開始創作與發表視覺作品於臺灣的前衛劇場與藝術中心,2009 年後旅居法國創作,作品經常展出於巴黎博物館與藝術空間等,創作專注在討論身體與其所載負的社會暴力,致力關注當代的社會問題與藝術之間的關係,專長錄像藝術、行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