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聲音夠好聽，我願整晚聽你念舊
文／陶維均
疫情讓既定行程停擺，有些團隊就此暫緩演出止步，另一些則往雲端串流去找接觸觀眾的新可能。原定今年於四月十日至十二日在水源劇場，由進港浪製作和周瑞祥等人合製的《新人類計劃：預告會後》演出，改從下午到晚上輪播四場，分別探討《技》、《體術》、《雷門》、《查克拉》四項主題外加一場午夜彩蛋場，在四月十一日於演出粉專直播。不同於多數演出採現場轉播但仍按原定計劃演出的形式，《新人類計劃：預告會後》更像我輩童年怕到遮眼睛擠出指縫硬要看的《X檔案》加《玫瑰之夜—鬼話連篇》，設計因應直播現場的互動形式並帶觀眾透過鏡頭穿梭前後台。
直播裡，周瑞祥提到啟發他的兩個人，〈火影忍者〉的漩渦鳴人和NBA退役的籃球巨星「小飛俠」Kobe Bryant，「兩位對我來說都是存在螢幕或想像裡、從沒在現實生活見過的人，卻對我影響很大」，不確定字句吻合但依稀記得周瑞祥這麼談。
「火影忍者」如果有其時空背景，大概對應的是日本戰國時代吧？動漫時常用某些特定朝代做為奇人軼事的時空背景，以古喻今或藉虛諷實，在已知裡想像未知反而讓故事擬真感加倍。創作者尤其鍾情那個屬於「士」的時代，俠士、道士、騎士、武士…，從這角度看，《新人類計劃》也許不是新人笑舊人更是反骨的返古，在資訊爆量碎片化的時代強調專注練功克服身體磨難，回到「士」代。
滿感慨的，因為現在好像不只士，是試室視飾逝世嗜事釋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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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我們說「新」，指的其實是「離現在最近的舊」，比如新冠肺炎。初聽《新人類計劃》演出名，在直播演出前我想的是姜峰楠短篇《領悟》或盧貝松《露西》，是當今籃球金童全能球員二十出頭的Luka Doncic，是因負面和弦聲名大噪的音樂全才Jacob Collier，要挑戰駭進肺炎病毒的天才駭客GEOHOT，創辦Stripe的Collison兄弟…，我以為新人類是這些人。（對應他們在直播中細數的歐美魔術前輩大師名家）
結果比較像是，上班不要看反正我很閒合拍了一集黑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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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演過魔術師，導演請來魔術指導教我幾招，也推幾本魔術書，包括「別睜大眼睛看魔術」這本幾乎算心理學的參考書，看完以後印象最深刻的是魔術師如何把玩參與者的注意力與認知時間差。於是，《新人類計劃》其中一段直播，我刻意同時開兩個視窗，一邊看直播一邊看綿羊料理，試圖保持注意力分散不要過度集中，以免被單一所迷惑，回神卻發現我早已習慣同時專注好幾個視窗，這招幾乎沒用了。也就是說，現在的魔術，可能不是要玩弄我們的注意力，而是要巴結我們的注意力，那不就是所有網路上在發生的事嗎？於是服務設計心理學，於是服務體驗設計心理學，於是服務體驗消費心理學，於是線上服務體驗消費心理學，於是線上服務體驗消費視覺心理學…。
Google一開始只是搜尋引擎，但工程師發現與其用傳統方式頻請大量人力維護引擎，不如利用使用者的行為剩餘物來讓引擎自我成長。當搜尋引擎業者進一步將這些行為資料與使用者輪廓資訊綁定，使用者就成為一種原料，進而改變了整個世界的經濟體系。使用者不再只是消費者，而是完全零成本的原物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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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重計發明之前，我們不需要時時確認自己的體重，那，是在什麼東西被發明之後，我們開始時時確認自己如新（應該不是Nu Skin吧）？消費有時並非因人類有需求，而是因為「我們」被另一群「我們」創造了需求。如果上一個世代被稱作「我」世代，此刻2020年儼然是「我們」世代。
根據科技網站Verge報導，北美電影院觀眾人數達到25年來的新低，然而光是加拿大歌手Drake直播玩手遊《Fortnite》的節目觀看人數就破七萬。
Drake是NBA球隊多倫多暴龍的鐵粉，暴龍是Kobe Bryant狂砍NBA史上第二高得分81分的苦主，而因疫情停賽的NBA正在考慮聯合2K座大型電競籃球聯盟的可能。電競是現在世界上最蓬勃成長的產業之一，2020年總產值將會達到450億台幣，從電腦手機穿戴裝置到線上與線下的合作，NBA聯盟主席表示「我們要打造新的職業籃球聯盟，塑造新世代（線上與線下，真實賽場與虛擬電競賽場）的NBA球員是一種令人期待的過程」。
「塑造新世代球員是一種令人期待的過程」。感覺會是唐德里羅被請去寫一集黑鏡，請馬男波傑克來演「我們」。
我為舊時代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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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資訊說團隊打算做一個為期三年的人類補強計劃，我想到最近麥卡貝製播的紀錄片《那年‧南山》，呈現南山高中男子籃球隊在108學年度HBL高中籃球聯賽的打拼過程，許時清教練在影片對學生說，你們很幸運，這三年得到可能是關注，是媒體，是掌聲，是報導，是IG粉絲，是臉書追蹤，但之後呢？如果離開高中不打籃球之後呢？你們要知道，離開球場你們也就是一般人，就是一個跟別人一樣的高中生。
問題是，這時代大家好像把曝光跟行銷畫上等號了，真的幫到銷量嗎難講，但至少有關注，先有數據再談收據。幾年前，我們也是如此風靡臉書而不在乎「不打籃球之後呢」，我們說轉貼為了更多人知道，分享為了讓資訊被傳出去，放任概念通膨創意融資，不甘心做社群新世代的舊人類，手把手做中學，從前端產品開發到後端行銷都自己來，我是我自己的PM。
最後發現連MP都沒有。
感慨，因為在乎「不打籃球之後呢」的精神就是老派精神，無論是打三年的高中籃球聯賽，練三年的人類補強計劃。HBL史上最多冠軍獎盃的南山高中最後在3月5日的決賽獲得了，季軍。兩天後，3月7日，《新人類計劃》粉專應該是周瑞祥寫道「…魔術在現代的社會到底除了娛樂或表演以外能給予現代社會什麼樣的貢獻，或者是說能把自己拉到什麼位置促本身跟社會重新產生對話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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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類計劃》這群人值得被關注，因為籃球或魔術或忍術讓他們成為更念舊的人，時代走得太快，有人願意念舊給你聽總是窩心。在萬物互聯的世界裡，「新」正在從「離現在最近的舊」變成「離現在最近但還沒來的未來」。關注即是永恆，被關注即是被永恆。
注意力和時間差的魔術，《新人類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