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話大冒險?策展人與劇團對談Live Show〉邀請當代傳奇劇場行政總監林秀偉、臺北藝術節藝術總監耿一偉及盜火劇團團長謝東寧齊聚一堂,分享劇場工作者的真心話。

文字|王健任

2013年起,耿一偉出任臺北藝術節總監以來,每年固定都會策劃兩到四檔不等、媒合國內團隊與國際藝術家進行跨國製作的節目。今年分別有日本導演平田織佐與盜火劇團《台北筆記》、法國導演帕斯卡.朗貝爾與台南人劇團《一家之魂》、德國導演盧卡斯.漢柏與一心戲劇團《啾咪!愛咋》,以及德國戲劇顧問克里斯托夫.普萊奇與當代傳奇劇場《浮士德》,讓臺北藝術節作為一個以節目策劃為主的市立藝術節同時,也成為一個國際交流平台,強化國內藝術團隊的國際能見度。


7月28日於信義誠品,臺北藝術節總監耿一偉與盜火劇團團長謝東寧,以及當代傳奇劇場行政總監林秀偉三人齊聚一堂,除了分享跨國製作誕生的秘話之外,更無私的說出彼此身為藝術工作者創作背後的真心話。


《台北筆記》劇照。(盜火劇團  提供/葛昌惠  攝影)

關於盜火劇團以及《台北筆記》

耿一偉(以下簡稱耿):《台北筆記》是我們臺北藝術節跟日本導演平田織佐的第三次合作,之前在TPAM(表演藝術會in橫濱)首演。橫濱表演藝術節是日本外務省推廣國際藝術交流的一個重要的平台。之所以挑選盜火劇團擔任製作,除了看上劇團的製作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開放度也夠高。

謝東寧(以下簡稱東):盜火劇團是我在留學法國九年之後回來創立的,第一個作品是在華山演出的《買四送一》,但因為檔期選在春假期間,票房不太好,但接著的《美麗小巴黎》就獲得很好的迴響,還帶到南京等地方巡演,一共累積23場。

耿:《台北筆記》在橫濱演出的狀況如何?

東:反應非常好,演出地點很特別,就在橫濱美術館,演出的時候白天美術館還是照常開館,一定要等到6點過後我們才能進場搭台,時間非常趕,平田也請他日本青年團的團員來幫忙,他們很多人也剛好是《東京筆記》的演員,看到日本版跟台灣版兩組演員同心協力一起工作,那感覺很特別。

耿:平田織佐是日本90年代後很重要的劇作家,他研究日本人說話的習慣,將平常生活說話的語境帶入劇本創作當中。這次《台北筆記》的原版本《東京筆記》是日本安田國士獎得獎作品,受到小津安二郎《東京物語》啟發,故事本身發生的場景就在美術館,呈現平靜生活底下的不平靜。

東:臺灣的演出地點在水源劇場,不像橫濱美術館這麼大,當時平田甚至還請青年團的演員上去扮演遊客,這在臺灣是沒辦法的,不過因為是將《東京筆記》轉化為《台北筆記》,舞台設計杉山至也花了滿多心力在設計上融入屬於臺灣的在地特色。

耿:七月初的時候我們有舉行《台北筆記》舞台設計工作坊,當時的學員也提供了很多很棒的點子,所以屆時演出的舞台設計除了杉山的名字以外,那些參加者也會列名在其中。


《浮士德》劇照。(當代傳奇劇場  提供/郭政彰  攝影)

關於當代傳奇劇場以及《浮士德》

耿:跟我們談一下這次當代傳奇的《浮士德》。

林:這次《浮士德》可以說是吳興國懺情錄,浮士德博士一直在劇中自問一生專注在一件事上頭的意義到底為何?就跟吳興國一樣,我們兩個從年輕的時候在雲門跳舞,然後就一直做戲到現在這把年紀都沒有停下來過,而且這並沒有因為做得久就變得比較輕鬆,反而是越來越累,越來越難突破。所以我改寫《浮士德》寫到最後一場戲的時候就卡住了,我到底要下一個什麼樣的結論才好呢?後來看看吳興國就懂了,答案就是只要活著的每一天就要持續往前走,繼續突破。

耿:《浮士德》一般來說在西方也被視為是案頭劇,因為他是詩劇,那個語言要搬演很不容易,所以只要有劇團說要演《浮士德》就是大事一件。你們會擔心《浮士德》對臺灣觀眾太遠嗎?

林:其實《浮士德》要談的事情就是幾點:第一,反抗衰老;第二,追求青春;第三,一味追求權力慾望的同時,拋棄掉自己原有的信仰、傳統;第四,追求美感,因為缺乏美的人生是很空虛的;第五就是夢想的失落跟幻滅。歌德在原作中有幾句台詞我認為可以總結整個作品:

是誰使落日斜輝映成綺麗彩霞?
是誰在情人道上散滿春花?
是誰將枝葉編成英雄榮冠?

是誰在荒漠建造令人憑弔的戰場?

耿:這次的演出風格又是如何呢?

林:值得一提的是吳興國的唱腔,他這次雖然還是有開口唱京劇,但我們卻已經不是使用傳統文武場的音律,而是一種非傳統的、拆解過的,屬於吳興國自吟唱的調子。

耿:使用京劇的形式這點也跟《浮士德》這個作品有所呼應,歌德原本就是最早提倡創作要跨越國家種族的限制,探索文學、美學、哲學的極限,追求所謂「世界的劇場」。


講座〈真心話大冒險?策展人與劇團對談Live Show〉現場。

表演藝術之路迢迢,為何持續走下去?

東:我19歲的時候看到雲門的舞作,大為震撼,沒想到世界居然有這麼美的東西!後來看到蘭陵劇坊在招人,我去報名,認識了卓明老師,從此就被帶入門。我最近剛過49歲生日,越是創作,就越割捨不下,覺得這輩子大概沒辦法作別的事情了,那是一種創作者對於藝術無法割捨的情感。

林:劇場充滿矛盾,時時刻刻都是衝突,重點就是那我跟吳興國怎樣在這樣的狀態裡頭經營我們倆的愛情?這就是修行,對我來說,沒有愛情的婚姻就不是婚姻,好比沒有心靈的表演就不是我們要追求的一樣。持續創作,我可以因此接觸各種經典文本,打開我的生命視野,然後分享給台灣人,對於藝術家而言這是十分光榮的。

耿:我現在覺得生命是越來越幸福,越來越能面對當下。年輕時候的種種追尋都構成自己的一部份,但年紀越大就越覺得自己有能力,倒吃甘蔗的感覺,做藝術就是有種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