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載於夯仔外ㄟ人愛看戲(2015.07.31) 
撰文|賈亦珍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澳洲黑臂章樂團的《歌之版圖》有「一見鍾情」的感覺,老實說我沒看過他們的表演,只從youtube影片看了他們的宣傳片,但聽到他們的歌,我就醉了。


先讓你也聽聽他們的歌。



有個樂評這樣形容:「這是會讓你背脊發涼、熱淚盈眶的音樂。」我的感覺是,它像從靈魂裡唱出來,又能直接穿透你的靈魂的歌,它在娓娓訴說著一個個故事。

雖然我聽不懂歌詞在說什麼,但音樂及歌聲激迸出來的強烈力道不斷地衝擊、觸動著我。

沒錯!就是那種背脊發涼、熱淚盈眶的感覺。

臺北藝術節藝術總監耿一偉用「震憾」來形容他在澳洲看黑臂章樂團表演時的感受,他說:「我喜歡,也很震憾。」

讓耿一偉震憾的,當然是他們的音樂、他們的歌。

但讓耿一偉震憾的,不只這些。

讓耿一偉最震憾的是澳洲這個原住民表演,為臺灣原住民表演藝術所帶來的啟迪。



耿一偉說:「《歌之版圖》是一個白人跟原住民合作出來的作品。」舞臺上是原住民表演,背後是白人團隊的全力支援。

最吸引耿一偉注意的是表演時舞臺背後的大投影內容,「它很有記錄片風格,沒有對白,內容是澳洲原住民當下的生活狀況,也有一些白人的影像。」耿一偉說:「那時看了有點感動,因為他們並沒有用一種很強勢的語言去說你破壞了原住民,沒有強調原住民式的烏托邦,它就是讓你看說,在這塊土地上,他們現在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下面這段影片可以略窺一二。



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宣傳片的標題?一個是「被偷走的一代」,另一是「只要開心唱歌,你就沒離開過」。

「被偷走的一代」應該是各地原住民共同的心聲,原住民有太多東西被偷走了,其實不只是偷,用搶更接近事實。

但在《歌之版圖》中,你可以聽到愛戀、憂傷、失落、歡欣,以及憤怒、反抗、決心的旋律,你卻聽不到一絲有關「控訴」的情緒。

他們不討好取悅別人,卻也不悲情訴苦,他們就是忠實地展示出澳洲原住民當代生活景­觀。

他們沒有控訴,但顯現出來的力量卻比控訴還強。



「只要開心唱歌,你就沒離開過」則是另一種很重要的態度,不管你的穿著是西裝畢挺或穿原住民的傳統服飾,不管你人在都市打拚或留在偏鄉奮鬥,不管你在嚼檳榔或在玩iPhone,只要開心唱歌,那你就不算離開部落。

核心價值在唱原住民的歌,不管你是用爵士或雷鬼去編曲,或是用崑腔或哭調去唱,只要開心唱歌,你就沒離開過。

我覺得這是一種很重要的態度,他們碰觸的是比較真實、比較現實的問題,他們重視傳統,卻不拘泥於傳統。

臺灣原住民表演藝術太受制於傳統,但陷溺在傳統裡,就無法自拔,沒有未來。

耿一偉也認為,所有傳統都會碰到問題,「一般都認為傳統是一個很純粹的東西,像化石一樣才能留在現代,那現在活著的人呢?」耿一偉說:「他們就是活在一個混雜的文化、混雜的婚姻狀態下,那他們的作品不能是混雜的嗎?你不能說過了500年,只有500年前的人是活著的。」



耿一偉就以《歌的版圖》為例說,澳洲這個表演其實混雜了3個東西。

「第一個是影像,內容是澳洲原住民當代生活狀況。」他說:「第二個是原住民的音樂,但這些音樂都有被重新編排過,他們用了當代一些爵士或阿卡貝拉方式,重新把原住民音樂轉化,但重點是這些轉化的創作工作,都來自原住民本身。」

「第三個是投影幕搭配的一些詩句,是澳洲名作家的詩句。」耿一偉說:「這些文字都很具啟發性。」

臺灣的原住民表演呢?說句不客氣的話,大多是觀光性質或者包裝性質的,有重要慶典時出來亮個相,表面上看好像很重視原住民,但在日常生活裡,原住民其實並沒有受到認真的對待。

「豐年祭也是一樣,好像只是為了觀光而存在。」耿一偉說:「實際上他們生活裡並不只有豐年祭,他們也要打魚啊,他們也有現代化的一面啊,說不定他們是用line來聯絡打獵時間,可能用快遞送飛鼠肉。」但沒有人關心原住民現代生活的這一面。

「以表演藝術來說,難道臺灣原住民表演就只能非常傳統,或是非常流行嗎?」耿一偉說:「我們原住民還有多東西是可以有不同的發展的。」

「進入現代社會,你無法拒絕或排斥新文化的影響。」耿一偉說:「想想這個世代原住民部落小孩,跟以前有多大差異,他們透過臉書已可以跟全世界小孩溝通。他們已不只是原住民、不只是臺灣人,而是世界人了。」

「在全球化潮流下,原住民不應該死守一地,無視大風大浪的來襲。」耿一偉說:「應該是順應潮流,設法把一些東西(傳統)撈起來放在船上,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