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即將誕生!!
撰文|賈亦珍
照片|創作社劇團提供
什麼是「經典」?它是你初看悸動不已、再看激情奔湧的戲。2014年臺北藝術節一齣齣的好戲,就要讓你跟經典不期而遇。
魏瑛娟「臺灣夢」創作計劃首部曲──《西夏旅館.蝴蝶書》
魏瑛娟一直有個「臺灣夢」,她想要做個屬於自己的臺灣史,一個屬於五年級的臺灣史觀,今年在臺北藝術節做的《西夏旅館.蝴蝶書》,就是一個開始。
「這個作品會帶點奇幻,帶點女性觀點。」魏瑛娟說:「從80年代開始做社運、學運、婦運到現在,累積了很多對臺灣的想法,將透過這個劇本寫作重新整理。
《西夏旅館.蝴蝶書》是以駱以軍《西夏旅館》為發想概念而創作,「我一直很喜歡駱以軍的書,很多年前就跟他提過,想做他的小說,不過,那時想做的是《遣悲懷》。」
《西夏旅館》2007年出版,魏瑛娟直到2009年到義大利旅行時才看,她說:「讀了後嚇了一跳,但很喜歡。」
魏瑛娟想做這齣戲的原因很簡單,「它觸動了我。」她說:「書裡用西夏旅館來比喻台北,談的是外省族群的過客心態,我跟他都是五年級生,都對這東西有很深的感觸。」
「我們怎麼看待臺灣?」魏瑛娟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問大家,問駱以軍,也問她自己。
同為五年級生,可魏瑛娟與駱以軍的「臺灣經驗」完全不同,因為一個是本省人,另一個是外省人。
魏瑛娟的「臺灣經驗」很白色,「我從小就經歷過那種講臺語被罰錢的白色恐怖。」她說:「小一在學校還講台語,因為家裡沒人會講國語,爺爺奶奶是講日語。」她到學校上課時老師講話都聽不懂,還要靠同學用臺語跟她解釋,但小二規定不准說臺語,就慘了,「外省小孩就罵我笨蛋。」她說:「 那時的臺灣小孩除了輸在家庭經濟不如外省人外,還輸在語言。」強迫講國語這件事,讓很多臺灣小孩輸在了起跑點。
「我算例外,因為我功課很好。」但臺灣小孩拿第一這件事,老師想的卻是:「這怎麼可能?是不是有作弊?」功課好還得承受這樣的歧視,她說:「這件事給我衝擊滿大的。當然,長大後可以理解,這是政治跟歷史造成的。」
相對的,駱以軍是外省二代移民,是眷村小孩,《西夏旅館》是一個從外省人觀點看臺灣的作品,很有趣的是,物換星移,當年魏瑛娟承受的語言的苦,今天換由駱以軍來承受。他到中南部叫計程車,卻因為不會說臺語而產生語言焦慮,「小時候我有『妳怎麼可以不會講國語』的焦慮。」魏瑛娟說:「現在駱以軍承受的是『你怎麼可以不會講臺語』的焦慮。」
「這樣的焦慮是很不必要的。」魏瑛娟說:「會形成這種早期外省人瞧不起臺灣人,現在臺灣人瞧不起外省人或眷村出身的人的狀況,是政治跟歷史造成的不需要的分裂。」
會選擇做《西夏旅館》,也是因為魏瑛娟在看小說時發現:「啊,原來他(駱以軍)是這樣想事情的。」
「那你知道我們本省小孩是怎樣想事情的嗎?」魏瑛娟說:「我就想跟他產生對話。」
駱以軍又是男性小說家,很陽剛的人,書寫非常雄性,魏瑛娟則是女導演,她說:「我覺得我們對性別的思考是很不一樣的。」
在書裡,西夏旅館是男主角幻想出來的東西,根本不存在,劇情談到這位外省二代的男性,殺了本省籍太太,把太太頭割下來,帶著頭逃亡,可是到底有沒有殺了老婆,也不知道,「像夢一樣,所以小說很複雜,很不容易閱讀。」魏瑛娟說:「裡頭反映很多很典型的外省二代的焦慮。家的焦慮、國的焦慮,以及性別的焦慮。」
「整個編劇策略是分上下半場,上半場整個脈胳是從《西夏旅館》出發,下半場是開始跟他產生對話,所以我也會虛構一些東西,有些故事,有些題材是《西夏旅館》沒有的。」魏瑛娟說:「駱以軍人很好,他根本不管我怎麼寫劇本,他覺得我的劇本算是一個從《西夏旅館》出發的另一個作品,一個平行創作。」
這些細節的改動,觀眾可以從中發現,這是透過一個女性導演與男性小說家的對話,傳達對臺灣這塊土地的看法。魏瑛娟說:「所以這個製作是很政治的。」
基因混血的問題,在戲裡頭將會不斷提到,「混血在台灣是很有趣的,每個人身上80%都混了原住民或平埔族的血,明清時代過來的更是如此,這會不會影響到國土認同?」魏瑛娟說:「漢是什麼?漢的意義是什麼?蔣介石是大中國意識,漢的沙文意識,相較於漢,其他的就會被邊緣化,例如,胡人,西夏就是,在台灣就是番仔。」
對魏瑛娟來說,所謂漢是不那麼廣義的,漢就是個威權中心,比較是個意識型態的定義,漢的霸權主義,漢的沙文主義。
「我不是說漢不好,而是中國人一直有這樣的思考模式,這些思考是怎麼透過政治手段被教育出來的?」她說:「從小到大地理課本都只有一兩篇是談臺灣省,其他都在學中國大陸,這就有點像《西夏旅館》,從男性外省人的觀點,把臺灣當旅館一樣。」
「臺灣人不會把臺灣當旅館,因為家就在這裡。」魏瑛娟說:「媽媽有時罵小孩時,倒是會 說『你把家當旅館啊?』,但同樣是旅館的意象,卻不太一樣,臺灣媽媽的角度是這是個像家的旅館。」
也就是因為混血,而產生了臺灣特有種「芋仔蕃薯」,「我覺得這是很有趣的現象。」她說:「面對歷史,面對臺灣的不同面向,純粹芋仔、純粹蕃薯、以及芋仔蕃薯,他們有什麼看法?這個製作做出來後,芋仔看了會怎樣,蕃薯看了會怎樣?芋仔蕃薯看了又會怎樣?」
「以男主角來說,他要如何去面對現在在臺灣的自已,面對他父母走過的歷史痕跡,面對已娶妻生子、有了第三代的自已。」魏瑛娟說:「這東西更牽扯到未來,你要回中國嗎?你在臺灣出生,卻要回中國?爸爸回去還有道理,你已經是第二代了,中國不是家,可你又不把臺灣當成家,你在幹嘛?」這是歷史造成的悲劇,那這個歷史是誰搞出來的?」
「這是個史詩格局的製作。」魏瑛娟說:「劇長330分鐘。」劇本初稿是8小時,上百場、上百個人物,但限於預算有限,刪成5個半小時。
劇本寫了一年多,陸陸續續要讀很多資料,她去了西夏,拍了些影像,書裡提到的一些地方也去了,包括台北、西藏、寧夏、印度加爾各答等。
《西夏旅館.蝴蝶書》並不單純只是一齣戲,它應該說是個平行藝術計劃,除了劇場演出外,還有「寫真裝置展覽」及「出版品」。
這個計畫的基本概念是「劇場即展場」,白天是展場,晚上就是劇場,這個空間也可視為是「攝影家圖尼克(西夏旅館主角)的腦袋」,魏瑛娟視邀請的每一個參與計劃的藝術家都是圖尼克,都從圖尼克的主觀觀點出發進行創作,以照片為基礎,以「台灣之光」為主題,將照片與空間、服裝、物件、拼貼、錄像、音樂、燈光等結合,發揮「寫真裝置」的創意與可能性。
至於戲本身,「故事複雜,所以會用較簡單方式呈現,如中國一桌二椅的手法,不搞寫實場景一直換景。」魏瑛娟說:「除了談歷史,還談劇場表演本質,包括虛構、編造、揑造等元素,以這個來呼應歷史,因為,歷史其實有很多扮演的東西。」
「這齣戲難度很高,要把它搬上舞台很難,大家都覺得我瘋了。」魏瑛娟說:「但這是我第一次從歷史角度跟我自己對話,我50歲了,該做這件事了。」
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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